美哉古晋 作家：吴岸

美哉古晋
雅哉古晋
是谁
为你取了
这恒古的美名？

都说他们目不识丁
当年飘洋过海
落脚在这荒蛮的异域
我却确信有位儒者
长衫布衣 翩翩
桅杆下迎风而立
沉甸甸满舱过番细软中
惟独他行囊中
轻轻一支狼毫
小小五百斤油
山重水复后
乍见别有天地
鱼舍疏疏落落
陵丘榛榛莽莽
正疑此地何处
却听得汨汨江声中
马来船夫的一声呼唤－－
KU－－CHING

当炊烟袅袅自
错列的亚答屋顶升起（注1）
苒苒旭日照亮了
野龙眼丛岭
当晨祷的香客
从福德正神的香鼎下起立
信步走进河边喧扰的市集
恍惚间
他仿佛来到了放翁醉酒的西村
心底浮起了
坤下离上的卦象……

那夜他辗转难眠
跃然而起
在百虫的交响中
挑灯磨砚
让异域的泥香
混合着千年的墨香
便一笔
挥就了
这恒古的
美名……

悠悠两百年后
汨汨江水依旧
看当年你落脚的海唇
香火何其鼎盛
如今不复见亚答屋的亚答街巷
箫鼓年年追随
而日照苒苒的浮罗岸
岸上夜夜灯火辉煌

美哉古晋
雅哉这恒古的美名
状哉 壮哉
你翩翩然桅杆下迎风而立的
不知名的
长衫布衣人……

（注1）：古晋市之名为马来语“Kuching”的译音。马来语“Kuching”意为猫，故古晋市又称猫城。亦有一说“Kuching”之名源自市内一 处名为“Mata Kuching”的丘陵，马来语“Mata Kuching”的直译为“猫眼”，真正的意思为“龙眼果”。据传古时候该山岭有许多野生的龙眼果树，但后人都称该山岭为“猫眼岭”（Bukit Mata Kuching）。
“古晋”这一译名即音准又古雅。十九世纪落脚在砂劳越河畔这个村落的华族先人，谁是第一位把它译为“古晋”的，实无法考查。
“古晋”以它初时华人聚居古朴的民风以及延续至今浓厚的华人传统习俗，让人想起宋代诗人陆游的诗。陆游诗《游山西村》有云“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 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寸。从今若许闲乘月，拄仗无时夜叩门。”
而“晋”字也让人想起古代周易中的卦。“晋”周易六十四卦之一，“坤下离上”，《易。晋》象曰：明出地上，浸，君子以自昭明德。
在我的想象中，这第一位把“Kuching”译为“古晋”的先人，在众多的目不识丁的番客中，能不是一位学问渊博的儒者吗？

作者简介：吴岸，马来西亚杰出的民族诗人,也是国际华文诗坛上的一颗明星。他原名丘立基,1937年出生在婆罗洲沙捞越。对于吴岸来说,诗歌几乎伴随着他的一生,成为他生命的另一种存在方式。早在中学时代,故乡沙捞越的热带丛林和拉让江的波涛就激发了他的创作灵感,16岁时就发表了第一首诗《石隆门》,至今已走过了半个世纪的诗路历程。